节目里,一个叫“山风”的组合很出彩,他们与阿鲁阿卓的配合,令人印象深刻。事实上,早在2015年春,他们在CCTV1《梦想星搭档》里,就已大放光彩。
山风组合的成员,全部来自四川大凉山。
其中两位,是中国第一支少数民族流行音乐组合“山鹰组合”的主创,90年代,和“小虎队”、“中国力量”并称中国三大组合。另三位,一位是自由音乐人,两位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。
白里格是毕业于川音的一位,在组合里负责中低音。
关于他的故事,我们从一朵花讲起。
有一种植物,生长在大凉山密林深处,属落叶小乔木。初夏时节会盛放出大朵鲜花,漫山遍野一片红,煞是壮观。彝族人称之为索玛,意为“迎客之花”。
它还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——杜鹃。
索玛酷爱大凉山高寒的环境,越是贫瘠的土地开得越艳。这跟彝族人不谋而合。彝族人同样勤于把贫瘠的山脊变成沃土,一代又一代,与世无争。
白里格是彝族人,出生在大凉山腹地金阳县。
金阳县的索玛花,开得异常香艳,政府每年要举办一场“索玛花节”,声势浩大。“索玛花节”有首主题歌,叫《陪你去金阳看索玛》,就是白里格唱的。
当然,这是后来的事。
回到童年,他和每一个男孩的成长没有区别,上山掏鸟,下河捉鱼,豌豆地里烧洋芋,女生头上扔粘粘草,凡是好玩的、调皮的他都干过。
除了调皮,扯皮的他也干了不少。他家里常年放着一根很顺手的木棒。那是他父亲为揍他准备的。
一开始,白里格对这件冷兵器还有些怵,毕竟,他父亲的身高超过180,这件武器配以他青筋暴突的手臂所产生的痛感,会令人经久难忘。
但后来,白里格明白,父亲只是做做样子,以便于别家小孩的父母来讨说法时,可以用一句“你看嘛,我已经用这根棒棒教训过那小子了”挡住。
这种爱,让白里格很受用。
嘴角刚冒出几根胡须的时候,他决定走音乐路,并拜了一个老师,准备考取四川音乐学院。
2005年初夏,一个炎热的午后,白里格怀揣父亲给的1万多元学费,兴冲冲踏上了大凉山到成都的绿皮火车。
就像一只刚出窝的飞鸟,一切都是新鲜的,城市宽阔的街道、望不到顶的楼房、长发披肩的女郎以及各种时髦的衣服,都是要命的风景。
白里格决定把自己融入这座城市。
每一个闷热的夜晚,他吆五喝六地带着众多前来报考四川音乐学院的老乡,横扫成都街头冻得刚刚好的各种啤酒和滋滋冒油的烤肉。
1万多元学费就这么没了。
“阿达(老爸)……我的学费掉了……”连吃几天方便面后,白里格找个理由,从父亲那里讨些钱来救急。
“掉了?”父亲在电话里冷笑一声。
“咯吱啰(真的)!不然我咋可能给你打电话嘛?!”面对怀疑,白里格不得不用一种近乎发火的语气来维持它的“真实性”。
“滚!”
……
后来,白里格顺利考上了四川音乐学院通俗音乐专业。他说是受到父亲刺激。至于学费嘛,来自一位他永远感谢的老师。
这位老师认为,如果因为学费而失去他这棵苗子就太可惜了,于是帮他垫上了。
然而,大学并不像白里格在书里读到的那样,青青的草地,女孩的发夹……不到一年,他就开始厌倦这些东西,并决定逃课。
此时,西南民族大学对面的巷子里,开了成都第一家以彝族文化为主的酒吧——母语。白里格凭借一首《像风一样自由》获得老板信任,在木吉组合、彝族摇滚音乐人罗格的伴奏下,成了一名酒吧驻场歌手。
那年他21岁,172的身高,黑花衬衫扎进裤袋,很瘦,但很有精神。
上台前,他用略带彝腔(现在不带了)和共鸣的嗓音打趣:“啊……欢迎各位光临母语酒吧,祝大家睡觉睡到手抽筋,数钱数到自然醒……”
多年以后,有人问他,你在母语酒吧唱歌,多少钱一个月?他想了很久后说,“记不得了,只记得每个月都是我在欠酒吧钱”。
日子兜了一个圈儿,又转回去了。
在经历了大四加入彝族摇滚乐队“黑色鹰魂”并担任主唱、接手罗格位于一环路的酒吧、参加快乐男声等一系列并无多大建树的岁月后,白里格回到了西昌。
回西昌,是他父母要求的。他父亲醉了,打来一个电话,“不行就回来,先找个老婆结婚”!
白里格沉默了两天,作为长子,他必须孝顺。于是他关掉酒吧,考上了凉山州歌舞团。当然,他拒绝了父亲娶个老婆的要求。
西昌的时光很静,但无数个喧嚣的夜晚晃过后,白里格会很失落。“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?”
终于,在2011年初冬的某一天,他下定决心辞去凉山州歌舞团独唱演员的职务,拜师彝族歌王奥杰阿格,去北京搞点事。
临上飞机的前夜,在成都人民公园老妈蹄花店里,白里格灌下最后一口梅子酒,把杯子狠狠撂在桌上,“就这样了”。仿佛撂在桌上的不是杯子,而是一切犹豫和胆怯。
北漂的日子很艰苦。
有人说,做“北漂”,冬天不管穿多少衣服都会觉得冷,无论认识多少人都会觉得孤独。
白里格说,“冷得冒火!”
他在后海一个叫“主场”的酒吧驻场,每晚唱汪峰、姜育恒和许巍。与他一起在那间酒吧工作的,还有在《中国好歌曲》上大放异彩的创作歌手莫西子诗。
白里格的工资并不高,而后海的消费却不低。
每到月底发工资时,其他歌手乐呵呵地领着工资离开,而白里格又会像学生时代在母语酒吧唱歌那样,找到老板问,“我该补多少?”
不仅花光工资请朋友喝酒吃饭,白里格还经常透支信用卡接济其他的北漂同行。
一位外地来京的吉他手日子过得比较苦,又拉不下脸向朋友借钱,白里格知道后,用信用卡透支了一笔钱给这位哥们儿。
当晚,他身无分文,顶着寒风,走了一个多小时路回家。那笔透支的钱,几个月后才还上。
“有钱就大家一起用嘛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2015年,白里格加入山风组合,开始录制CCTV-1的黄金档节目《梦想星搭档》。
有人描述当时的他们:
汪峰的御用编曲贾轶男为山风组合打造的每首参赛曲目,在山风组合的演绎下,几乎每一首都成为了经典,至今在视频网站保持极高的热搜度,这些歌曲融合了彝语说唱、原生态山歌小调,让人耳目一新。
可以这样说,要快速刷新人们对当代彝族音乐的认知,去听山风组合的曲目就好了。
2016年,白里格发布个人单曲《远方没有大凉山》,富有磁性的嗓音以及成熟的演唱技巧,让他俘获一大批粉丝,也获得了业内同行的赞赏。
2017年1月,山风组合登上东南卫视《天籁之声》,白里格在重庆沙坪坝开的音乐烤吧也正式开业。
没有工作的时候,他会坐在重庆大学的草坪上,一边听歌,一边看年轻人打球。
偶尔,他也会想,多年以后,如果还有机会牵着一个女孩的手,经过故乡的花田,他一定会为当初的选择感到庆幸。就像一朵生长在后现代语境里的索玛,从不随波逐流,因为倔强,所以怒放……
封面新闻-华西都市报记者 刁明康
文章来源:微信公众号封面新闻